竹篾情

【文圖∕李夢花∕客語薪傳師】

 

阿爸用一支刀嫲、一雙手，愛畜一屋大細十張嘴，「田塍大過田幅、娘花較多過穀」，阿爸仰般煞猛做，乜做毋掣米缸來張淰。

天正曚光，阿爸本本坐在竹凳頂擎等刀嫲、長凳架等桂竹，用竹馬仔破竹析，一皮一皮破出幼亮个篾青，熟絡个功夫係做了七十零年歲月个累積。做竹篾這項家傳手藝到阿爸這代，算來係第四代。農業社會个米籮、菜籃、蝦公笱、𥯥箕等等，到這下米粉工廠用个米粉笪，還過公家機關注文个竹製品，全係靠這項手藝打造。頭擺家家屋屋加減就會自家破竹篾，做兜家用个畚箕、𥯥箕、菜籃這兜，毋過愛做到幼工專業，就毋係三兩年个功夫定定。

對𠊎來講做米籮个歸隻過程，斯像阿爸對子女个教育共樣，對斬竹起勢、破竹篾、起底、纏籮身、精脣收尾、安籮耳、起籮峭到成品，細心細意一步一步懈怠毋得。

斬竹—桂竹園山路彎彎斡斡，崎當嶇該正經「上崎會堵嘴、下崎會堵背」，還愛取三年以上个桂竹拉往上，實在已悿。桂竹个韌性摎阿爸个硬頸當襯頭，隨在環境个火焙刀削，乜破出幼幼亮亮个篾皮。

破竹篾—取篾青分開篾瓤，這係做米籮最講究功夫个位所，定定仔破、慢慢仔修，破到桂竹个目愛一等細義，係講緊拚拚仔一溜手，利利个刀嫲就黏時摎手割到血流血著。「甘蔗食了一目正一目」，做萬項事情就共樣鬥緊毋得。

起籮底—米籮个大細，對起底就愛決定幾多桱，底愛起正起在，籮身正會靚正會奈，就像細人仔從細教正教在，就毋驚樹尾做風搓。

纏籮身—篾青一桱一桱矺下勾上，拶腹實落一格就走棧毋得，做溜一格米穀就會鑽空漏淨。做人敢毋係共樣？一步腳就踏差毋得哦！

精脣收尾—利用嫩竹皮个軟性來圈脣收籮身。細人仔係嫩竹，性吂定愛教愛搵，阿爸就係籮身，撐起一屋幸福个桁仔。

安籮耳—做好米籮愛用山頂个黃藤破皮安籮耳，安好籮耳正做得串索㧡擔。黃藤皮奈用，毋過愛山肚正尋有，所以割黃藤就宕忒當多工，阿爸實實在在毋會用塑膠索來替用，這就係教𠊎做人毋好撮假啊！

起籮峭—這係米籮最尾个工序，主要係毋會挼損籮底，籮峭就係架起籮底个四支竹析，削尖个竹析用火焙軟搵到籮仔肚，穩穩保護米籮。

阿爸做事時節，屋下會擺幾張凳仔分鄰舍來打嘴鼓、譫譫哆哆，細時節个𠊎，總好在旁脣恬恬仔聽，佢兜講天說地、講頭過講灶下，這鬧熱个笑聲跈等阿爸過了幾下十隻年頭，𠊎个客家底蘊，乜對這開始釘根递藤。

時代進步，割禾用機器毋使米籮㧡，農業社會所用个竹製品乜漸漸仔分塑膠品替用，做竹篾這種傳統手藝，自然就慢慢仔末忒。該幾年當中，阿爸乜識改行做別種頭路，打過草索、開過紡織廠、點心店，毋係自家熟絡个本等抑係運勢毋好，到尾還係賺毋掣來食。「時來鐵成金」，該載該當時新竹米粉工廠尋阿爸做米粉笪。人講：「火猛毋驚生魯萁、利刀毋怕韌牛皮」，因為有這拶腹个手藝，摎米粉笪做到幼工耐用，所以逐間工廠相賽注文，到今米粉笪還係屋下最大宗个產品。

本旦米籮、菜籃早就無人愛，生趣个係顛倒外國人，這幾年䟓䟓尋來喊今年八十六歲个阿爸做，文化部也時常邀請阿爸紹介做解說，頭過做竹篾係為著生活，這下係見證農業社會个樣貌，共樣个東西嗄有無共樣个情感。

記得有一擺，電視台訪問阿爸問著：「專家你哪時愛退休？」阿爸回答講：「𠊎無退休時間表，係有人愛、𠊎還會做就做，𠊎毋係麼个專家，斯一項頭路做幾十年个做工人定定。」這就係𠊎个阿爸；一個受人尊重、一個煞猛省儉、一個自謙个老人家。係講𠊎做人做事有一滴分人阿𧩣个地方，該就係因為𠊎有一個做竹篾个阿爸李謙宏啊！（本文以海陸腔寫成）

李夢花 聲檔—竹篾情

編者按：上圖為作者與父親合影—李謙宏先生受文化部之邀，展現竹編藝術之美；下圖為李先生精緻的竹編製品。

對於父親「老來俏」的際遇，李夢花如此描述自己的感受：
客家人靠山食山，竹仔在客家人个生活當中，係盡重要个在地資源。細時節飯桌頂个桂竹筍炆覆菜、正月半擎火把遶秀巒山、竹笐仔做个存錢筒、阿爸做个米籮、竹笪仔，還有阿姆个竹筱仔，係大了後在戴台北个𠊎最思念最醹个情感。

摎其他傳統產業共樣，做竹篾乜面臨傳承个問題，該載這幾年老弟認為這項手藝做毋得攉忒，正開始學做分擔阿爸个辛苦。「瓠仔老，好做杓；菜瓜老，好洗鑊」，雖然阿爸今年八十六歲，到今逐日還係做十過點鐘久，該支刀嫲畜大八個子女，佢做个竹篾見證客家農業社會个樣貌、佢个堅耐證明客人認真打拚个精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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