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文/彭瑞珠 (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研究所研一生)】
崁頭屋(頭屋鄉)是一個四縣客話強勢的鄉鎮,也是筆者的家鄉。而讀者從筆者的姓氏推斷,筆者當屬海陸客家人:是的,筆者的父親是道道地地的海陸客家人,但因筆者自小居住在外祖父的土地上,故而慣於使用母親的話語—四縣客話。
所以囉,小時後的我,使用四縣客話、聽父親和宗親說海陸客話、聞父母親用日本話訴說或爭論著不想讓孩子們理解的議題。四縣、海陸、日本話是我再熟悉不過,卻理解程度不甚相同的語言。
阿姑是父親的堂妹,也是我那美麗保姆的媽。小時後的我,在阿姑家和阿姑一家人共享過許多绚麗的紅霞;我喜歡那山邊的小房子,可以看到外祖父的土地,隔著山谷遙望著外公、外婆的家,遙遙心念著母親為我們忙碌的辛勞。童年懵懂的我,在堂姑、堂姑婆一家的關愛下,總望著屋前遼闊的天空,感恩大家給我的愛,希望大家都健康長壽,陪我一起長大。
小時後的幸福,讓我及長(時至今日亦同),常去探望阿姑。少女時期的某日,在阿姑家待到滿天紅彩已現,正欲告別阿姑回家了,阿姑用海陸話吩咐我﹕「介黃瓠拿轉去呀﹗」我遍尋〝灶下〝的〞壁角〞,有冬瓜、南瓜,但未見黃色的瓠瓜呀!我佇立在牆角良久,極力張眼四望,仍未見黃色的瓠瓜。是黃色的新品種比較不好顧,所以,阿姑婆收得比較隱密嗎?我心裡自顧的狐疑著。
終於,阿姑忍不住起身,挑了一顆漂亮的南瓜給我,放在我的手心。我捧著沉甸甸的南瓜回家,心中的遺憾也在腳步中累積。南瓜,四縣客話叫〝番瓜〞,而我卻不知道父親的話叫〝黃瓠〞。
海陸客話的〝黃瓠〞是相對於四縣客話〝番瓜〞的特徵詞。〝黃瓠〞、〝番瓜〞、〝金瓜〞、〝南瓜〞代表的是同一種蔬果,卻顯示了他們不同的語言出處。
現在,回到苗栗,會聽到四縣客話稱南瓜為〝番瓜〞或〝黃瓠〞,可見海陸客話的〝黃瓠〞已經被當地人借來共用了。但是,海陸客話的宗親們,還是稱南瓜為〝黃瓠〞。
海陸客話的〝黃瓠〞也好,四縣客話的〝番瓜〞也對。只希望,它們不只是孩子們阿公、阿婆的語言。也是我們的孩子們的語言。
戊子年 歲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