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文/羅文伸 (國立中央大學客家政治經濟研究所研二生)】
石磊村,這座在客家文獻似乎不常提及的村落,客話稱之為「石堆」,是阿爸的出生地,我們孩子輩從小隨著阿爸以普通話稱之為「老家」,阿伯、阿爸、阿叔之間則以客話熱切地稱「老屋」。「老家」是小小三合院邊廂的一隅,小小八九坪的空間隔出了四個區域──正廳、大人與小孩臥房、灶下,踏入「老家」的唯一一次,已成為隔壁遠房親戚的農具間,濃重的泥味與溼氣撲鼻而來,僅透入微的灰暗色調,若阿爸不說,還以為這是父祖們的農具間,難以想像父祖輩七八位兄弟擠得下這小小的「老屋」。
廳堂外,如今像是小小的水坑,聽父親轉述他們小時候在池裡養鴨、澆水種菜的故事,低矮的平房隨著時代高聳起來,鄉間石頭小路鋪上瀝青柏油,人去樓不空、一代傳一代,當年的堂兄弟姊妹不在,主人成為堂兄弟姐妹的子侄,唯一不變是院落路口的「伯公」,不過伯公的房子也長大了一倍。伯公廟往前一百公尺處有座橋,橋下是涓涓細流,也許是大圳支流之一吧,二十多年前阿爸、阿叔帶我們來此處嬉戲,次數不多、時間不長。再往外,就是通往楊梅市區的聯絡道路。小小的「農具間」到市區的道路,往外是阿爸的人生史,回看是孩子們的尋根路,「老家」就這麼活在我們的生命裡。
從未離家久居的我們,還不知什麼是故鄉、什麼是原鄉,阿爸六十年的人生從「農具間」走上市區的小路、至城市的大路,我們順著阿爸的記憶,按著原路回溯,成為我們「石堆」的片斷生活、客話片語,也成為了我們的「老家」,彷彿「老家」存在我們的記憶更甚於我們的生活,回「老家」的次數隨著年齡越來越少,情感卻越來越濃,少的是我們的身影,濃烈的是我們的記憶。什是「老家」?那曾經甜美的人、甜美的事;什麼是故鄉?是走出去、再也回不去的地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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